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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開始會以為發燒了但其實不是發燒,赤葦感覺到了嘴裡的苦味,制約性的吞嚥之後食道爬上燒灼,他開始盜汗,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他徒勞地穿上外套企圖抵禦降溫的錯覺但不是的,並不是外在環境變冷而是他的身體開始發燙,所以老是會在一開始的瞬間以為只是感冒,普通感冒。他應當要記得的週期在搭了兩個半小時的車程後無預警的提前,而他站在不屬於自己的流理台前用自己的馬克杯喝著咖啡。咚一聲,他以為是馬克杯,其實不然,是一滴汗水沿著額頭輪廓落了下來,緩慢地、經過眼前,在眨眼之間因重力落下,太慢了,汗水落在自己的腳背上發出咚的一聲。原來是周遭太安靜了,赤葦想,又來了,他應該要去浴室的,漫不經心,還有恍神的時間,但只有精神游離而身體無法動彈。他抓著流理台的手指發白,卻沒有相應的知覺傳來,然後才是咖啡。

  下一秒,他的氣味就在斗大的室內爆炸開來。

 

  赤葦有葉子的味道。

  高中的某一年他被被抓著領口嗅聞,主將在球場中間用稀鬆平常的音量說,是葉子吧,是赤葦的味道。

  平常的音量就代表太大聲了,其他人露出了慌張的表情但阻止不了,無法阻止,為什麼呢,也許是因為那個人說得太篤定而無法招架。他說啊,遲疑地試圖確認但其實根本聞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因為那個人站得太近了讓他時常下意識的屏息因而沒辦法思考。那是脆紫多汁的李,綻裂開來露出黃色的果肉,裡頭是熟透的,帶著蠱人的甜味但咬一口就會迸出眼淚的那種李肉酸香,從那個人靠得太近的性腺撲面而來的費洛蒙,他以為會是更動物性的,更不講理讓人皺著鼻子無法呼吸,更侵略,但那個人聞起來像是惑人心神的,放在酒神銀盤上無法移開鼻尖的李。赤葦想應該是那個人的錯,他說是的,是一種葉子而沒有正確回答,他被嗅到就好像被抓住手腳,是苦橙,他不想吐出正確的名字。


  他開始散發味道,一開始是葉子然後是花。那個人把鼻子拱過來聞,然後再沾上揮之不去的果香。

  很長一段時間他幾乎忘了自己並不是酸的,或者沒有那麼像是一顆李子,但是每當這種時候他才會忽然想起附著在自己身上的、侵入鼻腔和腺體當中的氣味比起需要遠遠不夠。他應該要在浴室或者移動到別的地方,但跌撞著推開衣櫃門時湧上了一股難以言說的因作惡帶來的貪饜。

  他在發熱,暈眩所以腦袋不清楚了所以可以被容許,做出擅闖臥室把衣櫃翻得亂七八糟把苦橙味留在狹窄的空間把體液滴得到處都是的惡行然後被原諒。赤葦又花了一點時間想起這一切都是正當的,他有停留在這個空間裡的權利無論是否發熱或者正在從隱密的狹縫滴水,或者他想脫掉阻礙空氣中殘存的費洛蒙纏上肌膚的沾滿他的汗水和其他東西的布料都是可以的,他可以坐在滿是氣味的衣服裡頭把手放入等待被填滿的地方,因為他可以。

  他在一艘漂浮在平靜海面的船上,海風吹來晃蕩著就失去意識,他閉著眼但可以聞到並嗅到很多東西,包括鄰近陽台的窗外偶爾會經過的車聲和小學生放學的單車鈴和笑語聲,還有他的濕漉漉的喘息和癢到受不了的時候下意識地讓身體扭轉翻折,他的身體裡汩汩流水,像是被折斷的莖枝流出樹液,縈繞在耳邊的嗡嗡聲變得難以忍受而他只能閉上眼睛因為連夕陽都太過刺眼。他開始分泌淚水,從眼框滲出,從身體的其他地方滲出,他濕透了需要什麼來堵住或者給他更多,他短促地大口吸氣才發現自己把鼻子埋在浸濕的衣料中無法呼吸,無法呼吸到那個人的氣味因為被自己的給掩蓋住,清新苦澀得讓人絕望的他自己的氣味。

  他想要,他聽見自己試圖喊出某個名字但是舌頭卡在齒列只能趴在那裡流出口水,流到脖子和胸口,他噁心地閉上眼睛,把手塞進兩腿之間緩慢地挪動沉重的胯,他想要,他想要的不是這個。


  他在船上,飄移到了電波覆蓋不到的海域,無人之境,他只能躺著等待身體裡的水分蒸發消失然後渴求致死。赤葦只是趴著,在黑暗間抽搐著把皮膚貼在地上尋找微小的涼意,他不曉得過了多久,夠久了,他覺得嘴裡乾得黏在一起,然後,忽然,從遠處傳來了一個難以辨識的微弱訊號。他像是被電擊,在暴風雨的海面上躺在船板上被轟轟雷擊,他聽見腳步聲停在了至近又被阻隔的地方,然後是門鎖慢慢的旋轉即使那總共花不到一秒鐘。太慢了,他想從地板上爬起來,一股強烈的夏季水果特有的會引來果蟲的那種汁水淋漓的香氣在瞬間出現在門板那頭。他先意識到了那股難以忽略的費洛蒙香氣然後才是自己的身體,他抬起頭時聽見了這世界上最可怖的窮途末路的呻吟,從雙腿之間湧出了負載過多訊息的體液,他撐著手臂把自己撐起,鼻翼在空氣中歙張。

  赤葦用力呼吸,在房門被推開的瞬間安心地閉上眼睛。


  赤葦、赤葦,那個人喊他的名字,在他的脖子旁邊喊他,把嘴貼上去把舌頭抵上去,用嘴唇覆蓋耳側的腺體舔濕,他的背脊弓了起來,下意識地想把自己藏起來但又順從地在手按上髖骨時張開。那個人,那個氣味,那個人撫摸他的下體,用來打球的手掌只是輕輕壓下他就覺得陰莖抽跳著溢出了什麼。他顫抖著,甚至不是用射的,他只是安靜地吐出精液,在那個人的手掌地下小力地顫抖。那個人又靠上他的脖子,大概是在笑吧,氣息吐在脖子上的皮膚時他很快地又硬了。

  那個人終於親在他的嘴上,跳過了手指,把他想要得那麼用力的放進他的身體裡,終於,赤葦撐開了眼皮,讓自己暴露在猛禽的眼睛裡。

  都是赤葦的味道了,整個走廊都是,那個人說,太厲害了,我一開門就硬了,想趕快找到赤葦。

  想趕快放進這裡,木兔說,是,我回來了,他必定是喊出了他的名字,無恥地說出口,說放進來,說,快一點。

  木兔把他的腿抬起來,跪著把自己插入流著水的,為他柔軟地含入的地方。他分開他的大腿開始抽插,先是緩慢的,像是海流一般安靜又深長的,緩慢的,但是沒有停下。赤葦聽見自己的抽氣,在交合的地方濡濕的攪動般的水聲,下流的,性交逼出喉嚨的呃聲,混雜著呻吟,微弱的,還有木兔的呼吸聲。然後木兔加快了速度,他挺腰,像是啟動了船尾馬達,把勃發的性器稍微抽出,龜頭抵在收縮的穴口再深深插入,然後重複著擺腰,肏入,讓他的喘息變得破碎難以連起,隨著抽插的頻率晃盪著,挺起胸膛,試圖獲取氧氣又被擠入,被直接撞進深處的軟肉無法思考。他以為自己在尖叫,卻又只聽得見肉體拍擊的聲響,木兔親吻他胸口吸吮聲,還有他自己無聲的,在每一次被頂進深處時重重的吐氣。他的腹部一塌糊塗,胸部也是,佈滿各種體液和木兔留下的齒印。木兔抓著他的腰,肏入,再肏進去,他想要。

  他必定是射到不能再射了才失去知覺,但沒有阻止他把自己掛在木兔的身上,用雙腿纏著讓他射在裡面,每一次的,全部,用他的結困在裡面。他也知道木兔會在他失控地渴求時堅定地拒絕,木兔把他肏到頭昏眼花,用熟爛的李子香氣將他包裹,然後在他抽搐著高潮之後將他翻過來,把自己抽出來射滿臀腿和後腰。木兔會在他徹底失去意識之前咬他,咬在腫脹的腺體上,讓他趴在他的腿上在注入費洛蒙的瞬間手腳發軟,好像他在那之前還有什麼力氣可以維持知覺一樣,然後他會徹底深深呼吸,把自己埋在木兔的大腿上,用鼻尖磨蹭他的恥毛,嗅入帶著腥羶的濃密果香。


  再睜開眼時他泡在浴缸裡,木兔讓他坐在雙腿中間,用手掌安撫他的前胸到下腹,再回到胸口。

  你聞起來又像我了,木兔說。他抬起手臂把臉埋進肘彎嗅聞,只剩肥皂的味道,和李子。和木兔。

  是啊,他說,我又聞起來像你了。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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